Sunday, May 11, 2014

给最美丽的你

她是我二十年迄今,遇过最美丽的女人。

记忆中的她,永远顶着一头十几岁中学生的及耳短发,瓜子脸,有双大眼睛却竟然是个单眼皮,个子不高,老一辈的亲戚给她的昵称叫『kap kiu』,潮州话以中文来了解的意思大概是『长不大的小青蛙』。





平日的她不常笑,自小对她的印象不太好。
又或是当时年纪仍小,有限的记忆里塞着的,是她面目狰狞的样子或是蒙受皮肉之痛的惨痛经历。
印象中总有写不完的本子,白白亮亮的桌灯总是照得我想打盹都觉得不舒服。
还有抽屉里那根长长的非生物。
那个年代并没有什么禁打孩子啊,循循善诱的『爱的教育』也不太流行,至少不在我们家。
当年要是考试没考好,玩具玩后没有收好来,抢玩具抢电视不成吵起架来,下场终究只有一个——你们可想而知。






我记得一年级那年,第一次数学考试拿了个九十七分吧,没有写句号、直式没写齐就扣了分。
拿了考卷后我当下的心情是雀跃的,毕竟还是个全班最高分。
下课前,班主任陈燕珠老师(对了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当着全班学生面前喊了我的名字,要我站到课室前,要我们把考卷带回家给父母签名隔天再还回来。
那时的我还挺沾沾自喜的,离开位置的时候鼻子是挺得高高的,准备好要接受大家的鼓掌与表扬(从小就一直改不了的骄纵性格原来年纪小小就已经露出真本性了真是的)。
陈老师叫我伸出了手掌,我没有多疑就照她吩咐做。
她拿出了藤条,狠狠地挥了三次。
我撅嘴却没哭出来,我问老师为什么。明明别人比我更低分却没有被打。
陈老师说我粗心,该打,叫我回去如实告诉家人。
我不愤地把班上发生的事告诉她,她二话不说去抽屉里拿出了她自己的藤条,挥了六次。双倍。
她说,三次是给粗心的,三次是给不反省的。
一年级那年我拿了全校第一名。
而这个领了成绩后就依着多少个粗心错被打多少下的情况一直延续到我步入四年级才结束。



六年级那年。2006 年。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脾气很倔的孩子,四岁那年我因为顶她的嘴而被老豆掌掴。
可能事情也不如记忆中严重,可对于那个年龄的孩子来说,那是一件多么伤害幼小心灵的事。
后来弟弟出世后,我的坏脾气更是升级到一个限度,不但争锋吃醋,还爱找弟弟的麻烦。
小时候就有看童书的习惯,后来演变成跟弟弟抢书来看,有时就是要跟弟弟争着比谁大声地念书。
年纪毕竟还小,看到的总是非常片面的事,当时有好长一阵子都有严重地觉得家人偏爱弟弟的自卑感。
譬如说课业表现吧。
自幼我在这方面比较占优势(或许是因为老是跟弟弟抢书的关系?),成绩比较标青,亲戚们都以我为傲,常夸我是钟家的骄傲。
年幼的虚荣心不但在他们的赞美声下茁壮成长,不自觉也形成了一个『成绩好就要给我奖赏』的不良心态。
偏偏是成绩不常是 A 的弟弟常从她那里获得奖励,我年年以平稳的成绩在全级十五名内游离,得到不过是一句『继续加油』。
我为此感到非常非常介意,觉得自己即使得到了大家的表扬,却老是得不到她的认可。
为了吸引她的注意,我的说话欲、表演欲更是升华到一个层次——对于站在大众面前唱歌、讲故事、演讲对我来说都不是个太大的问题,也逐渐塑成了今天的这么一个我。
长大后比较明白事理的时候,才发现,要不是当初她以『不奖励』的方式来教育我、鞭策我,今日的我会是个多么恐怖且无法控制的自大狂 ego monster。




我们家没拍照的习惯。2006 年。





我从小喜欢看书,对于文字的热爱也是因为有她的支持下慢慢培养而成的。
我的阅读量很大,完全没有金钱概念的我对于买书简直就是义不容辞。
涉猎的范围从一开始的寓言故事到性教育——她说,要懂得了基本的知识才会保护自己。
随着年纪的增长进而扩增到校园小说、言情网络小说、文学、历史、宗教、古代思想。
(挺起来我好像是个特文艺的女孩 horr,很多书都是看了一次没吸收太多就丢在一旁的)
买书几乎都是看了书本标题或是封面设计,随便翻个页数给她看看没有什么敏感字眼就丢进书篮里,给钱的时候就不见踪影,捧着书袋的时候猛点头说谢谢的那种不懂事小屁孩。
我不是个来自富裕家庭,不过她对于我的兴趣总是如此默默无闻地给予支持。
即使家里的书橱装不完了,我对于书本的狩猎依旧没有因此停下来。
点点滴滴的积累下,我的书写能力也有所进步,在文学创作上有一些小成就。
然而,参赛这么多年来,我多次写有关父亲,写过爷爷,却从不曾以她为主题地撰写过一篇文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整个追逐自己兴趣的过程中,我一直都没有留意她已有连续几年没给自己添新年衣,或是换上双舒服些的皮鞋。
是到了近几年才恍然大悟的。





或许在我印象中的她跟我所熟悉的刻板『女人』印象有那么一点的落差——
她虽然娇小玲珑却不柔弱;
她不容易落泪,即使是看完部所有人看了都稀里哗啦的感人片子后;
她对于感情事有不一般的理性,在我六年级的时候跟我说,友谊永固这些都是骗人的笑话。
可能从小来自个比较不一样的家庭,要说上怎么点不一样有点难,她骨子里有份跟别人不一样的特质。
她不冷血,看事情比谁都透彻。
在公务上跟别人有摩擦,跟朋友间有摩擦纠纷,我都会毫不掩饰地全盘告诉她。
她说话坦荡直接,对我的缺点或做不好的地方更是不多修饰地直说。
每次听了后感觉胸口犹如被一把匕首刺穿。
当然,有试过不听她劝地继续固执下去,下场往往就是五颜六色地一塌糊涂。
良药苦口,就这么一个道理吧。




2007 年。





好吧,写着写着也变得这么长了。
其实那个她,是我妈。
在外在家我一直都不是个含蓄的人,也从不吝于告诉她那三个字,不过有些情感太多太多的很难说出来,唯有用我擅长的文字。





Krabi Family Trip。2013 年。






妈,

要不是因为去年你们小学同学举办的同学聚会,我也差点忘了你已经迈入50岁大关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在忙着长大的同时,你却在时光的余波中老了。
自从家里出了经济状况以后,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辛苦嗯,要忙教书,在学校留堂教补习赚外快,完了以后回到家完全没有休息又继续下一轮的补习班。然后给我们煮晚餐,忙家务。周末基本上也没有休息时间,早上去了巴刹买了一个星期的菜肉,回到家后要清洗,煮起来冷冻;傍晚晚上要改作业和作文。一日又一日。
你跟爸爸总是不吝啬把钱花在我们身上,给我们交补习费、交通费、钢琴费,在给我们买吃的也从来都不省。
而我和弟弟从小都是药罐子,一点点就感冒发烧,惹的事情很多,不自觉中也给家里添了不少开销。
为了不要我们觉得感觉经济上的压迫,让我们依旧过着经济还不错的生活模式,每个假期像我们小时候一样,依旧带我们去旅行,明明存款簿里的数目已经一年不如一年地大幅度缩水。





有个出国留学的梦从小就想达成。
所以很努力地在课业方面突破自己,为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拿到奖学金出国去念心理学。
后来因为种种因素下,这个梦得暂时搁着,在还没进入大学前,我很不忿地向她吼着,你以为我真的想念这科吗,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语毕我愣住了,我看到你慢慢红着的眼眶,颤抖着的唇。
画面空白很久了以后你缓缓说,文啊,有一天,妈妈给你出国读书。
我大步走上前去,抱着你在你肩头大哭。
我记得有一次你骂我和弟弟的自私,在做家务时把责任推来推去的时候你问了我们一句话,你知道我多久没有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么。
请原谅我这么久以来的任性。





小时候的我很怕你,长大后才发现其实你也不过是个小孩。
你会为了小事大笑,为我们做的一件小事,比如说给你做一份早餐后开心好几天,比如说睡前给你说声:“Good night, sweet dream。”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才发现原来你也只不过是个小女孩。
那段期间,我看到你闭上眼却满脸泪痕地跪倒在佛菩萨面前祈求奇迹出现,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无助,坚强,到后期的接受。
那段期间,你用言语无法表达的方式教会了我许多事情,而其中其中,最大的一个部分叫做爱。
你说过,你一直很感恩地活着,因为当年其实很大几率可能因为早产儿没有办法存活到今天,进而拥有我和弟弟。
我想说,我也一直很感恩地活着,因为你是我妈,而不是其他人。




中学以后就被派发到吉打念大学先修班,到现在的吉兰丹念大学,没有一天是不想家的。
回家前总会打电话跟你说想吃你煮的这个那个,爸爸也笑说,只有我回家的时候大家才有得吃好料,平常都粗茶淡饭。
猪脚醋。猪肚汤。蒸鱼。我喜欢的蒜炒青菜。
每次要离开家回到念书的地方,每次虽然你口口声声说说要我学习独立,把丢到巴士站机场自生自灭就可以了,下一秒却会跟在我身边提醒我这个那个,直到把我送到关卡为止,给了一个厚实的拥抱后,说再见,快些再回家。
你每次抱着我叮咛的时候都会眼睛湿湿的,即使平日的你是个多么强悍的钢铁女人。





妈,如果惹你哭了我很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抱抱。
今天母亲节,我很想很想回家,却不可以。
我很想对着你说我很想你,却不可以。
我也不想这么感性的,可我控制不来。
昨天看了一部有关于母亲的电影,世界上太多事太难预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事发生,想抱着这个信念开始每天的生活:Live like there's no tomorrow.





再多的谢谢也不足以代表什么。
妈,要照顾好身子,看我结婚,生孩子,我要带你和爸爸去九寨沟纽西兰,给你笔钱开间咖啡店,完成属于你自己的梦想,过你想过的生活。
我爱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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