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

我说过很多次嘛，当一样东西重复21次以后就会成为习惯，婆婆给我的习惯太多了。

这六年来，有上课的日子，一定是婆婆叫我起床，然后我就醒了，她会准备好热水给我冲凉，也会泡好milo给我。

出门前，我会跟她说：『婆婆我出去了！』她则会回答：『慢慢走har! 』，我驾Motor后，则变成『慢慢驾har!』

偶尔，出门前她会问我：『电视机转七号频道了没？帮我转下好吗？』因为她每天四点半一定坐在电视机前面看台语戏。我有时也会陪她一起看，而她就会跟我解释剧情是哪里到哪里。当剧情感人的时候，她就会陪主角们一起哭。

除了衣服脏了她就会帮我洗，书包脏了，sweater脏了，鞋子脏了，她都会帮我洗。

拜一到拜五，她都会煮食物给我和我弟弟吃。她常说，我不挑食，不像我弟弟。拜六礼拜呢，则是我负责买给她吃，她喜欢吃烧肉，三层肉，还有鱼和一些菜。

初一十五她吃斋，所以我就得去素食馆买斋给她吃，拜四她不吃猪肉，所以如果她没煮的话，我也得买没有猪肉的饭给她吃。还有，她喜欢喝咖啡。

她很少去菜市，那些鱼肉菜都是她的弟媳帮忙买的。但是，如果她有去菜市，她就会买那儿的福建面或者炒果条或ban zhen gui给我吃，因为她知道我喜欢吃。

她常常说我很瘦，又说：『我这个孙的胃小小而已，吃一点点就饱了。』

她知道我很容易生病，所以总是在我电脑旁放很多水罐，然后又提醒我记得喝水。

如果我很迟才睡，她就会在房间里叫说『hean啊！明天要上课，早点睡！』

我又是个懒鬼，不爱冲凉，所以冲凉也要她这个婆婆来提醒：『几点了，还不冲凉！』

只要将买食物的零钱还给她，她也会说我很乖，贪钱，不像弟弟，零钱都私吞到完。

还有，她很喜欢在别人面前赞我，有时弄到我有点而不好意思：『ah hean很乖，又gao，又不挑食。』

婆婆喜欢吃甜的食物，比如说汽水，她喜欢喝Sarsi。

她得空时，我就陪她聊天，听她说以前的故事和教诲。她总是跟我说：『以后长大赚钱后要孝顺老人，婆婆看不到你赚钱了，不要看衰老人。婆婆跟你讲的话你要用纸包起来，等有天婆婆去世后你也不要忘记。还有，以后记得孝顺你母亲，她为生为死都是为了你们两兄弟。』

我们生病的时候，最烦恼的其实是她。她就会拜angkong，然后拿油帮我按摩，然后又说：『我最怕你们生病的，看你们病我很辛苦，以后病魔找我就好，不要找我的孙子。』

今年，我家里出现大只的蚂蚁，我被叮一次嘛，然后产生过敏。过后，她就很担心我又被叮。只要我去她觉得有那种蚂蚁会出现的地方，她就会拿蚊油一直喷。而她自己呢，几乎每个星期都被叮一次，因为她视力渐渐地模糊了，看不到就被叮了。

婆婆说过：『有天婆婆总会走，我球天拜佛让我走得快点，不拖累任何人，三天五天出殡去，然后我就会保佑你们，保佑你妈妈。你比较成熟，我不担心你，我比较担心你的弟弟，如果婆婆走后，你要照顾你弟弟。』

如今，她走了。

早上，只剩下闹钟叫醒我。婆婆那过甜的milo再也不会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三合一的Milo。以后出门，“我要走了”，这句话已经可以省下来了，都不懂对谁说了。突然发现，她那句“慢慢驾har”对我来说是多么地重要。

下午四点的台语戏，我不能再陪她一起看了，也没有人会跟我解说剧情了。东西脏了就要自己洗，没有婆婆帮我洗了。

再也没有chai po啊青椒炒虾啊koh leh cai炒tek gah kee等菜肴吃了，只有外面的食物而已。这两天，我经过kopitiam我就会很痛苦，我会想起她喜欢的食物，她不喜欢的食物，她批评过的食物，她想要吃的食物。

口渴了，水罐也不会自动refill了，要自己起身去找水喝。

刚才，我四点还没冲凉，躺在床上，突然听到拖着的脚步声，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定是婆婆要叫我去冲凉了！』当然，那是别人，而我又想起婆婆已经离开了。

现在两点了，如果婆婆起床去小便的话，一定催我去睡觉了啦。躺在熟悉的床旁也没有故事听了。

看着一包包包好的书本，就仿佛看到她那慢慢帮我整理书本的背影。

赫然发现，很多人都不了解婆婆，他们即使住跟她，也因为忙碌的生活而没去聆听她的心声。

婆婆每年一定求护身符给我，然后就叫我收进钱包里，看来今年要自己去庙里了。初一十五也没人吃斋了，或许我会延续婆婆的习惯而尽量在这两天吃斋吧。

打这篇文章我不懂流了多少泪水，但我相信我能够坚强地去面对婆婆的离去。她不过是去另一个世界享福而已。我希望她真的能享福，毕竟她在生的时候的确没怎么好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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