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中学以后,发现能够有时间提笔写文章,是件很幸福的事。
教着的这一班五年级孩子,极有语言天分却又把文章写得马马虎虎,把我搞得头大。
于是,我临时决定把上课的风格改一改,对五年级的孩子不可以像对三四年级的孩子一样,与其以老师的立场跟他们说话,倒不如当他们的姐姐。
为了鼓励他们,我引述了自己在中学时,有关写文章的故事。
那时我中三,考中文,我写了这篇完成故事,题目是这样的:
“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可是爸爸还没回来,我们一家都很担心,尤其是妈妈,她不停地在客厅里来回走着......”
考卷被派回来的时候,说真的,我是紧张到不知怎个形容,因为啊,我几乎每一次大考所写的文章下场只有两个:大获好评、惨不忍睹。
吴老师和陈老师都说过,我不是个考试的好料子。
审题呢,常常被自己过于澎湃的情感牵扯着,不切题或是离题是常有的事。
不过,唯一从不失败过的,就是让评改老师们头疼,怎样说服自己/他人让我顺利过关。
要么不切题,要么很高分。
到了 SPM 的时候,我下定决心,不要写自己擅长的叙述文《毕业钟声响起》,写了篇说明文《运动的重要性》。我会一直一直地记得这件事。
让我遗憾,偶尔却又让我感到欣慰的决定。
话说回来,我把以下的这篇故事简约地给他们说了说,我看见他们眼中的小光芒。
在他们的围攻之下,我答应他们这个星期五会给他们看看我这篇文章。
原稿,我不知我到底收到哪里去了,明明就是我小心翼翼珍藏着的。
我找到几次差点哭了,我一直相信文字是不朽的,时光会老去,但字迹不会。
终究还是找不到,在电脑里找了找,忽然想起以前有投过学会的月刊,赶紧找了找。
幸亏它还在那里,安静地呆着。
吴老师说,如果可以给满分,她早给了。
这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
延伸阅读:日志 1. 开学后的怠惰生活
延伸阅读:日志 2. 假期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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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可是爸爸还没回来,我们一家都很担心,尤其是妈妈,她不停地在客厅里来回走着,蹙眉。爸爸怎么还没回来。我和弟弟透过虚掩的门看着脸色黯然的妈妈,有些失措。隐约间,我能感受到弟弟的呼吸似乎不小心乱了节奏,有些急促不安。我偷瞄了他一眼,心想:你姐姐我不正是同样的心情呀。弟弟稚嫩的小手紧握着我的,捏了捏,有一丝凉意。
墙上挂着当年爷爷赠给爸爸的老壁钟,不缓不慢地滴滴答答,似是努力地试着打破夜的沉寂。妈妈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也快一个小时了,不见她疲累,只有眉愈渐深锁。妈妈双手里紧紧捉着电话,右手中是家里的无线电话,左手中是只手机。她的眼睛直盯着手机的荧幕,耳边只有嗡嗡的风扇旋转声。内心被狠狠地榨在一团,她无从继续思考。叹气。她闭起眼睛,呢喃着六个小时前她对爸爸说的话,平安回来,我等你。
窗外头不时有殷红的火球漫天飞舞,原以为是在庆祝着什么佳节。但当我拿起桌上的小日历看了看,本来所有的欢快气氛随着大街上处处的哭喊声而幻灭。凄厉的唳叫和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连环充斥着我的耳朵。咦,怎么天上的火花变得一点都不绚丽,一点都不可爱了。
“爸爸会回来的。”我捂着弟弟的耳朵。
“嗯,因为爸爸很强。”弟弟眨了眨眼睛,用纯真的眼神望着我。我勉强牵起了嘴角,眼神在浩瀚的夜幕中放空。爸爸会回来的。
六个小时前。
爸爸匆匆地套上深青色军服踏出家门时,把妈妈最爱的那条丝巾藏在了口袋里。他对我说过,那才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温度。临行前,妈妈用那粉蓝色的柔丝给父亲擦了擦脸,低声细语说了几句话。语毕,爸爸用力地点了头,坚定地说:“放心,四个小时内我会回来”,顿了顿,“会带你们仨走,深山里安全。”妈妈还来不及应允爸爸的话,他就已大步迈出家的门槛,往一片血红的前方走去。手握紧拳头。
我怀中抱着弟弟,坐在床沿边,看着一颗又一颗的火球被抛起,然后在不同地点降落。一阵响雷般的巨吼随之。大街上的人乱窜,跌倒的,迷失方向的,逐个倒地,后来再也没有爬起来。大大的坦克车拖着很沉很沉的脚步,听起来像是往我们这个方向踏步而来。硝烟味越来越呛,弟弟是累坏了吗,他怎么在缓缓闭着眼睛……
妈妈冲进了我的房,眼神有点剽悍。“快,离开这里。”她语带哽咽。我唯诺地点头,抱起弟弟,飞驰似地离开了这保护我将近十六年的木屋。从此,这片土地,将只属于废墟,不再是那个为我遮风挡雨的家。请原谅我无法办到些什么。眼睁睁看着我的小窝被烈火吞噬前,我留下了一滴泪水当作这是我最后的纪念。
夜色凄迷,我们仨抹黑寻路。蜿蜒的泥泞路上,妈妈领着我,手中的颤意止不住。身后一波比一波更巨大的声响正狂妄地咆哮,冷风继续漫无目的地飞。每跨出一步,妈妈一定会回头望,即使是一次次的希望扑灭。她心中依然在祈祷,在等待,选择去相信。妈妈告诉我,她无悔当年尾随爸爸住在边疆,无悔于一切。
“好好照顾妈妈。”爸爸吻了吻我的额头。
“别让她等我等太久。”转身前,他的双眼好像泛着些许晶莹的光,似是刚下了场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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